【神秘湘西 文化寻根】黄青松：山水苍茫魏家寨

　山水苍茫魏家寨

文/黄青松

（作者系湘西州非遗中心主任、湘西州作家协会主席、中国作家协会会员，代表作长篇小说《毕兹卡族谱》。）

图片摄影/张 谨 杨贤清 谢 杰 梁云炳　

　▲酉水沿着清水坪镇向东流去

走进魏家寨正值午后时分，阳光漫天笼罩而来，四围青山耸立，里耶盆地像一口硕大无朋的天锅端放在八面山下，酉水如练将盆地一分为二，魏家寨在南岸，隔河两公里处是里耶古城遗址，西去一公里半为大板古城遗址，我们在魏家寨古城遗址外的一户人家院坪勾画草图，一水润三城，往来成古今。龙京沙先生据图解说。只要说到湘西大地上历史遗迹，先生就豪情顿生，被他感染，我们每每都有诗意盈胸。

但这一次，走进古城遗址，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落。

　▲清水坪的沿河建筑大多就地取材，很多建筑的墙体使用酉水的河卵石来修建。

没有想象中的城垣断壁，没有林立斑驳的出土构件，没有能满足欲窥历史密码好奇者的珍稀文物。一片橘园，十几户横陈的酉水人家，以另一种自然而然人间烟火掩盖了古城遗址，我们的探访就像一次不成功的相亲，兴致勃勃地期待惊艳的遇识，却没有撞见那一头楚楚动人的娇羞。

历史断不可如斯臆测，尤其是历经漫漶的时间长河不断的冲刷淘洗之后，我们往往看见的是大相径庭的面孔。站在西城墙外的剖面下，京沙先生小心翼翼扒拉着土坎中的瓦当残片又开始讲解，我这才真切地感受到，一眼千年一眼瞬间的沧桑嬗变。

　▲清水坪镇的十字路口竖立了一座汉鼎，彰显文化的厚重与特色。

这不是一座独立于历史之外的城池，需要从地理空间和地域空间返回到时间那头，或可望见它的本来面目。

从大酉水的角度审视魏家寨，它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埠头，但里耶盆地必然是酉水的心腹，在云贵边缘以深喉战略位置蛰伏在大历史的深处。在水路是历史左右行脚的历程中，尽管滩陡水急，尽管蛮烟瘴雨，这里是韬略武陵棋局中不可或缺的气眼。战国中期以后，秦楚争霸是当时中国历史的一场大戏，酉水“自巴蜀瞰荆楚”的战略地位在彼时举足轻重。里耶秦简的出土以不可辩驳的事实，证明了你方唱罢我登场几经弈棋腥风血雨。与里耶古城、大板古城呈犄角之状在这里设伏，魏家寨古城的设立更多是军事上的考量。

　▲保靖清水坪镇出土的青铜器

古城遗址扎根在酉水河的二级台地上，城址东西宽约七十六米，南北长约八十二米，聚合出六千多平方米的城幅空间。根据勘探发掘，整个城池由夯土构成，夯土厚度一般在半米至一米多不等，个别地段厚达三米，这说明夯土筑城搬运土石方是大规模的，目的是据高守望，进可俯冲河面，退可拥城把持。目前发现北门和东门，两门皆出城与通往河码头的古道贯穿。城池的使用年代大致在西汉时期。在汉高祖五年，酉水河流域设立了酉阳和迁陵两个县治，整个西汉两百多年，王朝基本上没有在武陵山区用兵，魏家寨古城作为军事城堡所发挥的作用基本上是象征性的，免于兵戈，远离鼓角争鸣，黎民甚幸，酉水汤汤，渔猎如常，未诉哀愁，便见山是山，见水是水，山河大地不折腾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温润如许。

　▲考古专家龙京沙在清水坪古城墙的断面介绍古城的修建情况

　▲绳纹残片

在古城对岸，是大板汉墓群，两地相距约一公里左右。整个大板汉墓群绵延近两公里，已发掘七十座，年代在西汉至东汉初年，大致分为一二三期，这与魏家寨古城存续时间吻合。出土的文物有陶器、青铜器、铁器、玉石和钱币。如此大规模的墓葬群出现，分期明显，说明墓地使用年限不断延续。从墓葬形制来看，墓主应是驻守古城有一定级别的官员与家属。这些从军人员应该连续不断地从各地被派遣而来，终其一生再也没离开魏家寨。悠悠酉水，寂寂魏家寨，在这里驻守，活动范围不过城里城外三五公里，所能经见的生活无非日常操练或打鱼作歌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。“择一城终老”，很多选择都是被动性的，这就是人生，从古至今，所谓的岁月静好，我们的绝大多数概莫能外。

　▲考古专家龙京沙在地上给考察队员画出了酉水沿岸魏家寨、里耶、大板三座古城的位置与相互关系。

　▲曾经的魏家寨古城遗址，已成为了现在的橘园。

城，已然成为遗址，不经考古钩沉，我们根本无法知晓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什么，更难以知晓泥土下有着怎样的过往遗存，它终究是大地的一部分，从土地回归土地，或许才是最恰当的归宿。历史在这里落脚过，在苍茫山水的合抱下，它还是未来的原点。

　▲考古专家龙京沙用毕生的精力去研究湘西的文化密码

　▲2019年3月13日《团结报》特别报道。点左下方“原文链接”可看全文。

来源｜团结报

编辑｜孔黎明

监制｜龙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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